【话说谏官周怡56】
游嵩山,滞登封
从周怡在嘉靖三十二年(1553癸丑)洞庭湖遇风旅途受阻时,所作的祭告湖神文中可见,他在南岳时,就计划好了去关中的路线,顺路“谒太和宫,遨游太华,探访崆峒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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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告湖广洞庭神文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八)
维神主司水府伯长,云梦波浪是役,风雨是从,利济商旅,通汎濛衝。岂止一方是赖,实惟九州攸同。诚有相国家之道,亦与成天地之功。
予也远自吴地,来登祝融,泛洞庭湖,谒太和宫,遨游太华,探访崆峒,效南州徐孺子之义,吊故人杨侍御之忠。
孤身万里,浮萍飞蓬。兹过湖湘,告神致恭,酧樽酒以用敬享二簋而缶舋,神其相之,惠我好风尚享。
嘉靖三十二年(癸丑1553),周怡“自襄阳经南阳,从南阳至登封,游嵩山,即为文祭告中岳神,至伊洛谒二程夫子庙,涉黄河,入潼关,至陕西富平,时已五月矣。”(《周恭节公年谱》)
按年谱里记载,周怡是在去关中之前的五月份游河南嵩山的。但从他留存下来的诗文中可见,游嵩山时,已是深秋,应是在关中回程才去的嵩山。下山后,因同伴僧人如清病不能行,在登封滞留了一个月。年谱此处记载有误。
嵩山位于河南省西部,地处登封市西北面,是五岳的中岳。
周怡去少林寺,在游览“四山阴”和“两一无”时,已是路漫云雾,“秋色萧森”的时节。他参观了“石壁烟萝”和“佛龛灯火”,在那里住了一宿,“遡源好共及时寻”,寻那远去的“伊洛波流”。
“伊洛”指伊水和洛水。因北宋程颢、程颐二人长期讲学于伊河洛水之间,通常是指程颢、程颐的理学。二程为亲兄弟,均为洛阳(今属河南)人,长期在洛阳讲学,后来程颐又居临伊川,二人讲学于伊河洛水之间,因称其所创学派为“伊洛之学”,也叫“洛学”。
《少林寺四山阴两一无所见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五)
云迷路入翠薇深,秋色萧森万壑阴。石壁烟萝谁复面,佛龛灯火只传心。二毛已断怀英辈,一宿无闻负道林。伊洛波流今渐远,遡源好共及时寻。
周怡对“二程先生”特别敬仰,他曾在一个冬夜的梦中,与族中长兄周宜之见过“二程先生”。“二程”指北宋程颢、程颐两兄弟。在梦中,他还见程颢(世称明道先生)还亲书一首诗,末句是“一春”二字。
《冬夜梦与宜之长兄同见二程先生,明道亲书一诗字甚遒劲,末句记有“一春”二字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八)
梦里分明吾弟兄,瞻依伊洛两先生。数言笔法亲传授,犹记春风入性情。
已是“烟树萧萧秋已深”,周怡“戴雨行山”去了法王寺。法王寺在嵩山玉柱峰下,是东汉古刹。出了法王寺庙,周怡瞻仰了嵩山书院的千年古柏。
嵩山嵩阳书院内原有古柏三株,西汉元封六年(公元前110年),汉武帝刘彻游嵩岳时,见柏树高大茂盛,遂封为“大将军”,“二将军”和“三将军”。三将军柏毁于明末。将军柏从受封至今,已有二千多年的历史,赵朴初老先生留有“嵩阳有周柏,阅世三千岁”的赞美诗句。经林学专家鉴定,将军柏为原始柏,树龄有4500年,是我国现存最古最大的柏树。
嵩山的嵩阳书院,是程颐、程颢等著名儒学大家活动过的地方。二程继承理学创始人周敦颐的学说,以孔孟思想为基础,吸收佛、道思想,建立起自己的理学体系。南宋朱熹直接继承伊洛之学,并将其发展成完整的理学体系,形成“程朱学派”。程朱理学在中国封建社会后期成为官方哲学,影响极其深远。
《出法王寺过嵩阳观栢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五)
烟树萧萧秋已深,氛祲靉靉接天际。披云出寺疑看书,戴雨行山可了心。古栢千年存汉物,穹碑数仞耻唐林。东都无复周公梦,衰草荒郊漫一寻。
周怡曾梦见二程先生,对远古中华文明源头的“河图洛书”“夙怀宗仰志切瞻”。在《谒中岳嵩山之神告文》中,也很明确地指出了他来嵩山的目的,是因为这里“周程脉胳尚硕”,周敦颐和二程的学说脉胳,在此有深远的影响,来此就是“遡寻祇谒庙貌”“开我寘迷”。
《谒中岳嵩山之神告文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八)
维神中两间而立,为五岳之尊。阴阳之会,风雨之应对,峻极于天,灵异莫测,賛天地之化育,尊国家之皇极。国有祀典,民莫敢姦。然有感必通者,诚也。无微不格者,神也。人惟有诚,神其我鉴。
怡夙怀宗仰志切瞻依河洛图书无山启秘,周程脉胳尚硕,遡寻祇谒庙貌,敬伸下诚,伏惟昭鉴,开我寘迷。
嘉靖癸丑秋,周怡自关中访故友杨斛山,东归过登封时,同行的僧人如清,出痘疮,城内城外,没人肯留宿他们。
登封陈子昭听闻,把他俩迎到自己的家中。陈氏有四兄弟,皆是邑庠,才学渊博。在滞留登封一个月的时间内,陈子静的爱子每夜起来三四次,为僧人如清供汤食,“无厌意,无倦色”。陈氏对一个患“痘疮甚稠”无人敢收留的僧人,能“恻然恤之,极其周悉,安然养之,曲尽心力”。这让周怡很感动,他认为“万物一体”,是陈氏“中心安仁”之心的自然流露。周怡特作书以谢。
《谢登封陈子昭子静书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杂录卷二)
尝观人情因人而施者,为德不广,有所为而为者,未有久而不怠也。是皆非由中之诚也。予于登封陈氏兄弟,大有感矣。
嘉靖癸丑秋,余自关中访故友杨斛山先生之家,东归过登封,同行僧人如清疾作不能行,邑城内外求止宿莫肯留,陈友子昭乃顾我旅邸中,邀至其家止焉。无一面之旧,慨然相招于人情可谓难矣。既至馆于其弟子静之前轩数日。僧出痘疮甚稠,僧年三十始患此疮,调摄颇难。僧性固甚责备,每夜索汤食数次,稍不如意,则怒、则泣、则怨闻者皆不堪。
陈氏世宦家,兄弟四人皆邑庠,彦积学有声。子静内人帝甥女,无应门之童,止一爱子,方十岁,昼夜惟令。此爱子供汤食夜三四起,如是者终一月无厌意,无倦色,以儒门䆠第视旅人,多不经意,而况僧人异教之徒乎?在地方之僧多不礼视,而况远方者乎?凡人情有所施,或计其异日有所报也。若此僧莫识,其乡利所自来,何报之望也。而子静父子昆季恻然恤之,极其周悉,安然养之,曲尽心力,此非万物一体,中心安仁,自不忍人之心流出,安能若是,久而不怠厌耶。
此非有责任不可辞者,非有势力可慕,威力可畏者,何所为而能若是,久而不怠厌耶?昔人有放雀癔病蛇者,皆出于一念,不忍人之心,而非有所为也。为德及于同道难矣,为德及于异教不已广乎?无所为而为善,吾于子静见之矣。
子静懋学大畜,行将蜚声场屋,立身朝著,有天下国家之任者。其为郡县也,其为辅佐也。且疮痍之民,必痌瘝乃身而犹摩绥和之,竭尽其道也。受顾命之托,必能鞠躬尽瘁而死,生利害之不夺其守也。子静于此能施不报之恩,已察其所安然矣。若他日大义所关不朽事业,有不如吾所云者乎?
吾山林朽夫,于蛇雀衔珠环报,不能望矣。但书此为久要验,君子不忘如何,用以为别意云尔。
“鹿门”通常是指隐士所居之地。从周怡滞留登封,赠周子学的诗中可见,周子学也是一位饱读诗书的“德公”。
《赠登封周子学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四)
翠黛环窗牖,烟霞当属车。缘溪恣风月,堆壁富图书。轩晃梦已断,簟飘乐自如。鹿门何处是,此即德公居。
白露初寒的深秋时节,周怡“旅滞嵩山下,秋深归路难”,而在此时,他的“行侣病孤单”,即是在登封时,“同行僧人如清,疾作不能行”。文中他写道与陈颖谷掌教一见如故。掌教,是明清时对府县学教官或书院主讲人的称呼。陈颖谷应为周怡滞留登封时,时任当地县学或书院的掌教。从“入门罢礼让,秉烛对芝兰”,到“不劝自加餐”,到“月移过亭午,安知夜已阑”,他们有相见恨晚之情,相别也是依依不舍。
《赠陈颖谷掌教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二)
旅滞嵩山下,秋深归路难。翠薇凝郁黛,白露生初寒。烽垒警四郊,行侣病孤单。夙昔暮嵩少,此日失忻懽。夕阳怀故人,策马去如翰。入门罢礼让,秉烛对芝兰。未言颜已开,久话心逾宽。忘形只尔汝,倒囊倾肺肝。叙及吾乡俗,宛入白云端。相看增意气,不劝自加餐。月移过亭午,安知夜已阑。明朝当长别,未别心早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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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籍。
是人类进步的阶梯
读书,使人进步
2009年10月4日在北京故宫博物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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